名著之所以能流传百年,不仅仅是因为作者讲故事的高超技巧,更因为它的故事内核,与人最质朴原始的追求强烈呼应。《基督山伯爵》这部诞生于19世纪的作品,以复仇为主题,讲述了一位年轻英俊、出身底层的船长艾德蒙在受尽冤屈后,成为正义的化身,让陷害他的人终得恶报的故事。对无正义的社会制度的不满、对被侮辱与损害的底层人生活的同情、对自身力量成长的期盼,以及对智慧、公义与平等的渴望,是它的精神内核。
然而,今年这部法国电影版,仿佛是一个拙劣的注脚,标记着近几年这类强上价值的创作者,空守口号,漠视人性。影片虽然以《基督山伯爵》为蓝本,但改动多处,试图在3个小时内讲述故事,结果却失去了原著的力量之美和文明的觉醒。
影片对原著人物关系进行了多处删改,有些是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讲完故事,尚可理解。但有些改动却是对故事原意的扭曲和削弱,例如,艾德蒙的青梅竹马从原著中的贫苦少女变成了电影里的贵族名媛,完全隐去了她移情时遭受的现实压力。另外,对手和角色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,这导致人物心理失去了清晰的脉络,使得计谋的张力变得空洞无比。
影片对原著结局的改动更是糟糕,原著中复仇成功的基督山伯爵带着他救下的少女海黛,远遁于尘世之外。但这版电影中,海黛却改投敌人怀抱,抛弃伯爵,和杀父仇人之子浪迹天涯。这种改动,仿佛是为了表达女性意识的觉醒,但实际上,这种觉醒动作是爱上仇人之子,从一个男人的理想,奔赴另一个男人的爱情,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女性觉醒?
近几年,许多挂着女性主义口号的作品,试图歌颂女性自由意志,但实际上却显示出了对女性了解的浅薄和根本的轻视。最后,原本酣畅淋漓的复仇,被演绎成了伯爵对费尔南多的宽恕。这种改动,仿佛在说:无论对什么样的奸邪之徒,简单的拥抱都比精准的枪炮管用。
大仲马在艾德蒙身上倾注了对人类优点的极致想象,他英俊、健硕、聪慧、善良、坦荡、坚毅、开朗。但这个宽恕的改动,似乎在说:无论对什么样的奸邪之徒,简单的拥抱都比精准的枪炮管用。真的吗?
我并非不相信爱与和平,但爱的策略、和平的手段,如果如此潦草都可达到人人友爱的境界,那真是对人类历史的嘲讽。
关于欧陆电影衰落的原因,这二十年来有各种分析,其中有一点已成为共识:单凭作品本身,欧陆电影早已不复当年新浪潮时期的光彩了,太多作品销路不佳,甚至严重依赖行业补贴。当故事本身既无法给人带来欢乐,也无法试图唤起共鸣,落入精致但空洞的教义套路时,这样的作品还有什么生命力。
这版电影的投资方和主创似乎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创作思路,才选择了大仲马这个两百年前的IP。然而,名著的改编,无论着力在何处,都应当加强作品的内核,而不是削弱。难道我们真的对人性的理解,已经超越了莎士比亚和大仲马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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